CCI超級行賄門

　　美國司法機構第一次詳細披露涉嫌受賄的中國企業名單，對中國加強商業反腐提供了契機與考驗

　　當美國司法部門去年7月31日宣布與控制組件公司(Control Components, Inc.，下稱CCI)就后者涉嫌海外行賄一案達成和解時，不少中國的電力、能源企業一定松了一口氣。截至當時，美國司法部只提及六家與CCI行賄案有關的中國企業。

　　但這只是一時僥幸，最終出現在CCI行賄名單上的中國企業達幾十家。幾年來在多宗美國公司海外腐敗案中，中國企業屢屢成為受賄對象。此次美國司法機構第一次大規模詳細披露涉嫌受賄的中國企業名單，對中國加強商業反腐提供了契機與考驗。

　　行賄名單大曝光

　　CCI總部位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橙縣奧蘭治市，是專門從事調節閥設計及生產的跨國公司，為工業、電力和石化天然氣業提供產品。2007年8月，CCI母公司IMI公司(IMI plc)對外披露，公司對涉及CCI的違規交易啟動內部調查。

　　這一調查導致美國司法部介入，并最終揭露了CCI在全球廣泛采取行賄獲取業務的不法行為。根據美國司法部公布的文件，CCI承認，從1998年到2007年間，為獲得商業合同，該公司曾向大約36個國家的公營和私營企業職員、政府官員行賄。

　　特別是在2003年-2007年間，CCI在30多個國家行賄236次，其中，向各類外國國有企業的官員行賄約490萬美元，此舉違反了美國《海外反腐敗法》(FCPA)。同時，CCI向國內外私有企業的高管和雇員行賄約195萬美元，此舉違反了《旅行法》(Travel Act)。CCI公司的行賄總金額達685萬美元，由此獲得約4560萬美元的巨額利潤。

　　CCI最終承認了三項刑事指控，并同意支付1820萬美元刑事罰金。對已發現的236筆行賄，美國司法部并未公開具體細節。但在起訴書中，美國司法部指名道姓的中國企業有六家，包括江蘇核電集團、中國國華電力、中國石油物資裝備公司、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公司(PetroChina，下稱中石油)、中國東方電氣集團公司以及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(CNOOC，下稱中海油)。

　　本刊記者當時曾獲得一份內部調查文件顯示，上述幾家中國公司只是冰山一角，在IMI內部調查中認定涉嫌受賄的中國公司名單多達50多家，集中在大型電力、核電和石油國企，神華、大唐、中國電力技術、華能等國家大型重點國企均在其中。

　　除了這些終端用戶，設計院通常也是CCI行賄的對象。國有發電企業通常會聘用工程設計院來協助設計新電廠。這些設計院在采購閥門上擁有一定決定權，因此，對于CCI來說，向設計院行賄將得到實際好處。涉嫌的設計院包括：中南電力設計院、中國土木工程集團有限公司等。

　　不過，完整名單幾月后才暴露，CCI在中國行賄范圍之廣令人震驚。

　　中國能否繼續沉默

　　這份名單的意外披露，源于美國司法部對CCI高管的追查。2009年初，CCI兩名高管馬里奧 科維諾(Mario Covino)(曾擔任CCI全球工廠銷售負責人)、理查德 莫洛克(Richard Morlok)(曾擔任CCI的財務負責人)先后認罪。但是，美國司法部后來共對六名CCI高管提出16項指控，被告還包括CCI前首席執行官斯圖爾特 卡森(Stuart Carson)和他的華裔妻子Hong Rose Carson，后者曾擔任CCI公司中國和中國臺灣地區的銷售主管。

　　2009年4月，斯圖爾特 卡森等被告向法院提出，要求美國司法部提供236筆行賄的細節。司法部反駁稱，已向被告提供了足夠的信息。不過，對上述被告原定的審判日從2009年6月推遲到了2010年11月2日。

　　此后，盡管CCI在2009年7月認罪，CCI幾位高管被告仍試圖尋找司法部提供的236筆行賄證據中的破綻。2009年10月21日，在美國司法部向法院提交的一份文件中，附有司法部律師安德魯 蓋爾亭(Andrew Gelltin)的一封郵件，其中比較詳盡的公布了236筆行賄的情況，包括時間、金額及受賄方(或受益者)。這也最終揭露了涉嫌接受CCI行賄的中國企業遠遠不止此前披露的六家。

　　除已被司法部點名的中國企業，又有40多家中國公司涉案，多家央企出現在這份潛在受賄名單上。

　　僅根據本刊記者的初步查證，出現在這份名單上的中國企業就包括：江蘇核電、中石油、東方電氣 、上汽電氣、國華電力、神化國際、廣東省電力設計研究院、中石油物資裝備公司、廣西電力設計研究院、四川化工總廠、中國原子能工業公司、中南電力設計院、浙江天然氣、大唐發電、定州電力、中國國電、寧夏發電、華能集團、中國石油天然氣管道工程有限公司、華能電力、哈爾濱電力、四川美豐化工、華潤電力等。

　　由于名單是英文，部分企業名稱與中國企業英文名稱完全一致，有些則略有差異，難以確定是否就是對應的中國企業。少數幾筆行賄案中提及的中國人名，也難以確定具體所指何人。

　　僅從名單可見，中國企業受賄金額少則區區幾千美元，最多者不過20多萬美元，單筆金額并不驚人。不過，涉嫌接受賄賂的中國企業幾乎全是國有企業，且集中于能源、電力等壟斷行業。

　　無論如何，這個名單為中國國有企業監管部門提供了一個有利的線索，采取進一步的行動，清查這些企業可能存在的不法行為。名單上的中國公司目前多數不愿回應。中國國電對外發言部門強調，“我們跟這次事件完全沒有任何關系，不關我們的事。”江蘇核電內部人士則對本刊記者證實，公司當時就開始展開內部調查，但至今仍未有確切結果。

　　去年8月，國資委曾表示，成立專門調查組就中國企業接受CCI行賄事件進行調查。但此后再無下文，截至發稿前亦未回應本刊記者的采訪申請。